【原创小说】梨园弟子之须做浮云向上看（二）
顾佑军进来问“怎么样了，宴会厅里已经开餐，十五分钟以后能上吗？”
方小兵一边将勒头的水纱在脑后打着结，一边答应“能”。
顾佑军转身出门打算去招呼客人，被方小兵伸出一只手截住，“先把份儿钱开了。”
顾佑军白他一眼“急什么，演完再说。就跟我会欠你钱似的”
“不想欠钱就赶紧现在给。咱俩也不是第一次合作了，我们的规矩就这样，你哪回也没躲过去，这是何必呢。开锣之前把钱先给了，不然我们哥儿几个也不好卖力气不是？”说着停下了手，坐在沙发上，还顺手把勒头的水纱放在桌子上。那架势，仿佛现在不给钱，他就不打算演了。
雨梨在一旁听得有趣“你们还有这规矩？”
小兵不看她，“麦当劳也这规矩，先给钱，后吃饭。”
顾佑军却一脸鄙夷，从西装兜里摸出一个信封给他。小兵懒得看他脸色，接过信封，当着面拆开，一张一张地数着里头的百元大钞。
雨梨似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，笑问顾佑军说“哎，怎么没我的？”
顾佑军也笑了“我这信封里的钱不都是你的？你还要一份儿？这不是左兜掏右兜吗？”
雨梨没想到他当着众人像是要表白什么关系，只好岔开话题，转头跟方小军交待“一会儿我先上场有个开场白，然后会介绍一下剧情和你们扮演的角色。说到谁，你们谁就站出来跟观众示意一下。”
“行行行，知道了。走吧走吧，都候场去”说话间，他已经又勒好了，正抓起罗帽扣在自己脑袋上，金雷也跟在后面出去。
叶儿一边走一边系饭单，金雷扭头打量了一下，提醒她“没研手。”
叶儿嘀咕“算了”
金雷又提醒一句“分线帘子”说着抬手帮她把后面的线帘子捡了几根放在胸前。
杨俊也穿戴好站在上场门等着，他看起来有点紧张，全身都绷着劲儿，但这么一绷着，就更显得有贵妃的派头。说是上场门，其实就是宴会厅比较靠近临时舞台的那个入口。方小兵看看杨俊，转头跟叶儿说，“看见没，这才是娘娘，你就算坐科十年，站人家边儿上也还是个宫女儿，可见气质就是天生的。”气的叶儿直瞪他。
雨梨带着几位演员上了台，逐一介绍剧情，台上的三位傻了眼，敢情都是英语的！先介绍叶儿扮演的《拾玉镯》里的孙玉娇，她听不懂，所以也没按照刚才说好的，跟观众打招呼。雨梨看了她一眼，也没说什么，接着又介绍小兵和金雷演的《三岔口》里的任堂惠和刘利华，杨俊在旁边拉了拉小兵的袖子，他明白了，上前鞠了个躬。介绍到杨贵妃，杨俊则款款向前蹲了蹲。雨梨还特意说明了一下杨俊是位男士，观众席中一通惊呼，他再度向前微笑示意。
按照演出的顺序，叶儿的《拾玉镯》先上，她熟练地表演开门，轰鸡，数鸡，做活，一双大眼睛十分灵动。就是做活的时候手绢不小心掉了，她一个蹲身儿，优雅地捡起来。只有小兵在台下骂了句娘，观众们浑然不觉。
接着是《三岔口》上台，雨梨又看呆了。台下的俩人，一个混不吝，一个不吭声。到了台上，却好像都自带灯光，耀的她眼花。小兵的每一次亮相，都让她觉得眼睛里有一道精光。两人就这样在亮的晃眼的大厅里表演一场黑暗中的打斗。台下照相机也咔嚓咔嚓响个不停。
只有方小兵能感觉到金雷还是有点紧张，毕竟本工是武生，临时来武丑还是有点不熟。虽然，他师父要求学这个戏要两人都能来，才天衣无缝。而今天虽然配合上没什么大问题，但是节奏不太好。不过这个感觉也只有他们两人自己心里清楚。
到杨俊上场，闷帘一声“摆驾”台下又是一片惊呼。他像是立即穿越时空一般，真把自己变成了欣然赴约的娘娘，梦幻般地上了场。这是小兵最服气杨俊的地方，若是单看水袖和台步，确实还是赶不上叶儿那样的童子功，但他偏能永远跟台上的角色融为一体，水袖，扇子都不再是用来展示技巧的工具，就是他身上自带的物件，举手投足间，那个娘娘就是他，他就是娘娘。
小兵觉着，这样的堂会，他们不过是一盘下酒的菜肴，哄着客人吃好喝好，挣点零花，大家各取所需而已，只是有的菜做的精心有的菜凑合罢了。只有杨俊觉得这是个演出，把自己当作台上的演员。或许是因为，他太需要一个舞台，所以有些饥不择食。又或许，他这个娘娘本来就是寂寞的，也并不需要台下的人明白他的心。
演出结束，照例有合影的时间，这时候观众一般都围着旦角。小兵去给乐队的师傅们道乏，金雷就回去卸妆收拾服装道具。
一会儿，大家都回来了，金雷觉得今天发挥不太好，看这小兵的眼神多少有点怯，还是赶着道了声“师哥辛苦。”
小兵拍拍他“得空再走几遍这个，回头老爷子哪天再想起来，就你这样还得挨抽。”
雨梨在旁边摘耳环，从镜子里看着这对师兄弟，“你们俩看起来年岁也差不多，互相还挺客气。”
小兵转头说“这是规矩。”
雨梨来了兴致“还有什么规矩，跟我说说”
小兵皱着眉，“嘿，你这姑娘，怎么这么八卦，没事儿总瞎打听什么呀？”
说完，从怀里拿出信封给大家分钱。到了叶儿那儿，不容分说“扣五十。”
叶儿急了：“凭什么？”
小兵一边给杨俊数钱一边啐他“你自己心里知道，应该扣一百，五十算便宜你了。”
叶儿噘着嘴，半晌憋出一句“不许告诉祝老师。”又转头向金雷“主要是你！”
金雷嘟囔“谁跟你似的爱打小报告。再说告诉祝老师也不能把你怎样。”
叶儿蹙眉“我不耐烦！”说完从镜子里看见正卸妆的杨俊跟她使眼色，就挤过去卸妆。
杨俊拿出五十块钱给她“算是请你给我梳头的钱。”
这下方小兵也没脾气了，“得，您挣的多，也不在乎我们这仨瓜俩枣。”
叶儿挺高兴，开始跟杨俊套近乎，“俊哥，你是在人民医院上班吗？”
杨俊点头，她接着说“我最近腰老疼，改天去找你看看是不是伤着了。”
杨俊挺认真地回答“我不是临床的大夫，只是在医务科工作，而且你这样的应该是运动损伤，最好去三院瞧瞧，我有同学在那儿，你什么时候去，我让人帮你拿个号。”
方小兵在一旁不耐烦地说“你别理她，她腰疼是最近懒病犯了，没好好练功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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