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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头向暗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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低头向暗壁

低头向暗壁

 

【修改版】他乡遇故知1

从头连载,大修一轮,大量章节被合并,有新细节加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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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

北方的冬天寒意凛冽,擦着地皮的北风,别说是枯枝败叶烂草根,就是人皮也能刮下一层来。太阳一天也不见影儿,阴云裹着漫天尘土分不清哪是天上哪是地下。

街上行人寥寥,无不拱肩缩脖,只有半大小子不怕冷,还能一路走一路打闹。

“师父师父,我就说岳哥开不了这《小放牛》吧,您没听见他都黄调了,嘿,这难听。”这孩子圆乎脸儿,眯缝着眼睛,脸上净是坏笑,小雀斑挤在一起,像撒多了芝麻的烧饼,因此师父郭德纲给他取个小名儿就叫烧饼。老郭课徒甚严,很少跟孩子们玩笑,这名字里显见对这个最小的徒弟的疼爱。有了这份疼爱的加持,烧饼也有些有恃无恐,踢踏着脚上露了棉絮的棉鞋,没心没肺地抱着装行头的大包袱,仰着脸儿告师哥的状。

“是师父说让我别急着长调门儿的。”小岳明显比烧饼更害怕师父,听见有人告状就有点紧张,他一边用胳膊肘撞开烧饼,一边偷瞟师父的脸色。师父有规矩,台上冒调凉调,都得去祖师爷牌位那儿罚跪一炷香。这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,他就是不耐烦自己跪着,烧饼还在旁边儿拿话臊他。再说了,今天本来就没座儿,大冷天的,张张嘴就灌一肚子风,谁也要不下好来,这不也没人哄他么。话虽这么说,这大小是个罪过,师父要是气儿不顺,回去叫趴炕沿儿上领板子也不是没有过。想到这儿,他更紧张了,低头抿嘴儿,只顾两只脚往前倒,生怕落在后头又惹师父生气。

老郭穿着打扮与两个徒弟大有不同,虽然也是补丁落补丁,但却是一件到脚面上的棉袍,下头扎着裤脚,青布棉鞋刷的发了白,但仍旧干干净净,一张脸被北风吹得又黑又红,脑袋上扣着个磨得发亮的毡帽。他看起来心情不大好,师徒三人辛苦一天,统共得了十几个大子儿,还是碰上了一位老主顾才总算开了张。半大小子,吃穷老子,这几个钱不够这俩倒霉孩子吃两顿的,况且家里还有个病秧子。

大徒弟栾云平从昨儿就发热,早起给灌了一大碗姜汤也不知发出汗来没有。这孩子打从去年受那么一次伤,亏了气血,一直病病歪歪,可惜了两条腿上的好功夫。这么一个好的武生苗子,唉,老天爷怎么就不开眼呢。老郭不愿意再多想,冲小徒弟摆摆手,顺便把帽子摘下来扣在烧饼的小光头上,“别闹了,快点家去,瞧你栾师哥好点没。”

“得——令——啊!”烧饼把包袱往小岳怀里一扔,撒开脚丫子就往前跑,小岳急着想追,扭头看看师父并没有加快步速,两边不能兼顾,有点无措。最终还是任由烧饼跑的没了影,转头有点委屈地搀起师父的胳膊,到底还是忍不住解释“师父,您怎么把帽子都给他了,多冷啊。唉,不是我开不了,您瞅烧饼那扮相,也太丑了。哪村里有姑娘长成这样,庄稼都得少收三五成。”

老郭有点烦躁地收回手,“躲开我这儿,唱个帽儿戏,挑三拣四的,等你能唱上武家坡了,再嫌弃王宝钏扮相不好。我让你吊底唱,可没让你黄调。”

小岳一下不敢言声了,师父这儿一锤定音,就是他的错,只好低头扭捏着一路向前,拐进他们住着的胡同。

这条小胡同叫于大人胡同。里头还真住着位于大人,胡同口的华馨茶楼就是于大人家的买卖。胡同里最大的院子也正是于府。想来从前是个豪门深院,现在西头儿的花园儿改做了茶楼,四进的大院里,于家只住了后边两进,头两进成了大杂院。原先的花厅改做三间正房,住着茶楼的孙掌柜,东西两厢都租了出去。广亮大门连着东西两侧的倒座儿,正是老郭和三个徒弟的所在地,东头的一小间是老郭自住,西边是三间房,中间供着祖师爷牌位,西头堆着行头砌末,一张破木头桌子并几张凳子,东头的炕上住着三个徒弟。倒座儿和垂花门之间围了个小院儿,是徒弟们练功的地方,老郭的东屋正对着二进院东厢房的山墙下搭了个灶台,师徒几个就在那儿弄两口吃的。

师徒二人进门,见毡帽给扔在炕上,但烧饼早不知跑哪去了,小岳把装行头的包袱放好,转身就出去。听见动静,原本面朝墙看书的栾云平知道是师父回来了,挣扎着要起来,发烧的脸上又涌起虚弱的红色。

“师父您回来了,您辛苦。”

老郭上前按住他的肩,贴着脑门试了试体温,“好像还有点烧,姜汤都喝了?烧饼这死孩子,进门也不知道给他师哥烧点热水。你也是的,天都擦黑儿了,也不点上灯。”

时间已经过去一年,老郭强迫自己不去想栾云平之前受伤的往事,但言语行动上总免不了好像是亏欠了这个大徒弟,絮絮叨叨的像个老父亲似的关心着自己的长子。

栾云平合上书,笑笑“点灯不得费油么,我不看了就是。师父,今儿买卖好?”

老郭倒有些不好意思了,“嗐,你瞧瞧这天儿,能好的了么。”

栾云平看着床头的粗瓷空碗,小声道“师父,今儿高先生亲自来了,号了脉,给抓了一副药。侯爷还帮煎了一碗。”

老郭回头看到门口桌上还放着个药罐子,连声叫小岳,又笑道“这侯爷也不怎么的就看着你能成器,油瓶倒了不扶的主儿,倒愿意给你使唤!”

小岳急匆匆跑进来“怎么了师父?”

“你干嘛去了,怎么也跟烧饼似的一进院儿就没影儿了。”

小岳低头揪了揪扣袢,“今儿不是黄调了么,我才把香点上。”

老郭看他老实巴交的样子,倒也不打算再数落了,“跪香比吃饭还积极。得了,今儿就免了吧。去给你师哥把药熬上,把这几个大钱给高先生送去。”

老郭从兜里掏出还带着体温的五个大钱,扣在小岳手里,小岳倒急了,撅着嘴“师父,一共就十几个大子儿,这一下就五个,那药里头有人参鹿茸还是怎么着?”

老郭踹徒弟一脚,“少废话,五个大子儿都不够人家高先生诊金,何况还有药钱。等你能唱连台本戏了,生病才有人参鹿茸呢。”

栾云平大概也有点心疼,“师父,高先生说了,不用给钱,让我病好了再帮他抄几篇药方子。”

老郭哼一声“人家跟你客气两句,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了。人现放着念过两年私塾的徒弟,用你给抄药方子?不过是宽咱们心罢了。”

小岳一路小跑到胡同另一头的药铺。这药铺很小,铺面除了一溜一人高的药柜,和前头三尺多的柜台,就只能摆下一张八仙桌,平日里药铺的老板兼大夫高先生就坐在桌子边上要么给人看病号脉,要么就着窗外的光亮看书。高先生年纪不大,长的斯斯文文,平日里常戴个眼镜,透着有学问的样子,人也随和,街坊四邻有个三灾八难的都来找他瞧病,他碰上谁家都只收五个大子儿的诊金,药费另计。抓好药还必得细细嘱咐一遍,如何煎如何用。他还另有一宗本事,碰上家里破落些的,并不怎么开方子,总是嘱咐或挖些山药,或煮点大葱,再就大蒜捣碎了敷在哪儿,总好像世间万物都能入了药。

他有个小徒弟曹鹤阳,街坊们都叫小四,常年站在身后,近几个月,碰上好说话的老主顾,高先生还让他也上来号号脉,给写个方子试试。

这时候天色已晚,高先生没在店里,药柜的伙计大约也收了工,就小徒弟曹鹤阳站在柜台前抄方子,他也和高先生一样,白净脸尖尖的下巴颏儿,近两个月来似乎也开始近视眼,弄了一副眼镜戴着,愈发地像他先生。烧饼在一边帮他呵着冻墨,还不忘抻着脖子瞧他写字儿。两个般长般大的孩子,一个穿着干净体面的蓝布棉袍,头发梳的整整齐齐,另一个剃着光头,裹一件连扣子都没有的破棉袄,腰上拿个麻绳系着,偏俩人一起低着头,脑袋快要碰在一块儿了。没一会儿,小四抄完一张方子,刚要活动活动,烧饼把胳膊递过去,“我这两天身上不舒服,你也给我瞧瞧”

小四理都不理他,“你壮的和个牛犊子似的,要真身上不舒服,一准儿是你师父挣了大钱让你吃撑着了。”

俩人正说着,看见小岳进来,烧饼极不自然地把一只胳膊抬到柜台上,企图藏住什么东西。

“嘿,我说怎么一回来就没影儿了,又跑这儿吃独食来了,我告诉师父你回来根本没去瞧栾哥,直接就上这儿玩来了,瞧着吧,一会儿准得挨打。”

烧饼倒也不怕他“要你管,这是小四留给我的,就不给你吃。嘿,师父他老人家忘性也是大,你今儿都唱黄调了,怎么还没罚跪啊!”

当着小四的面,小岳的脸腾地红了,站在地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。谁知小四头都没抬,压根也没看到小岳的窘态,笑呵呵地说“嗐,你们俩,都是啃板凳的,谁也别笑话谁啦。”

听了这话,烧饼可不愿意了,把手里半个发面饼扔在他面前,“曹小四,你也这么说我,你不知道我最不爱听这话吗?

曹鹤阳有点吓了一跳,“小辫儿天天笑话你,也没见你生气啊,我怎么就不能说了。”

烧饼气哼哼地往外跑,“反正你就不行!”

小四嘴里的小辫儿,也是这胡同里的孩子。跟烧饼他们住在一个大杂院里,七八岁的孩子了,脑袋后头总拖着挺长的一条长生辫儿。他家里没别人,就有个姐姐相依为命,他姐姐就在胡同口的茶楼里唱大鼓,人人都叫她惠姐儿。小辫儿岁数还小,每日里只知道瞎玩瞎闹,常和烧饼在一处疯,胡同里都知道。

烧饼和小四俩人吵这一场,倒解了小岳的围,他把五枚大钱整整齐齐地排在柜台上,

“小四,我师父叫我送药钱来。怹说这些可能不够,等开春儿有买卖了,再多给些吧,诊金也先欠着。”

小四倒没客气,收了钱,一脸疑惑地问“烧饼怎么生气了?我也没说什么呀。张小辫儿不是总这么笑话他么。”说完,又担心小岳脸上挂不住“岳哥,我真没笑话你们的意思。”

小岳也没介意,只顾盯着他面前的半个发面饼了,“没事儿,他跟小辫儿俩人每天从早损到晚,大概是觉得你识文断字的,不能这么说他。嗐,干的就是这个买卖,没能耐学戏,挨了打还怕人家说么,再说我们也是靠自己本事挣饭吃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。”

小四忽然之间像是想起什么,从兜里掏出个小纸包来,“岳哥,我听着你嗓子大好了,每天回去都泡一颗胖大海,到开春一准儿过去了。”

小岳忙把纸包往里推“这还了得,高先生知道你拿了柜里的药,不得打断你的腿?”

小四咧嘴一笑,推了推挂在鼻尖上的眼镜,“下午前头胡同的大爷来瞧病,先生让我给开方子来着。我开的好,他说能奖励一样东西,我就要了这么一包胖大海。你要是大好了,这个还没吃完,那就给烧饼留着,我估摸他也快到仓门儿了。”

饶是一贯呆头呆脑的小岳也能识破这种小伎俩,“你原本就是打算给他的吧,得了,我可不承你的情。”

小四不好意思起来,又把纸包推过去“没,没,就是给你的,烧饼回头我再管先生要。”

小岳听了这话想起他师父常说,要不了多久,药铺就得给搬进大杂院。小四得了什么好东西总要分给烧饼一半,高先生也时常贴补他们师徒一些节令药材,像是去年端午,还特特地送了六神丸,放在舌头上好凉的一股气儿。栾师哥常年生病,都是高先生给瞧着不说,师父要是哪回下手重了,一准儿打发小四打朝街那个小窗户扔进一包消肿止疼的药粉来。

小岳把纸包揣进怀里,挺郑重地谢他,“你瞧,还承你管我叫声哥,我连块糖都没给你买过,倒得三天两头找你淘换东西。”

小四忙摆手,“咱都好兄弟,说这个不见外么,等您成了角儿,请兄弟下馆子。”

小岳转身要走,忽然又返回来,盯着地上的砖,“小四,那我也不见外了,那半个饼你要是不吃,我拿回去给栾师哥垫垫肚子,空着肚子喝药也不老好的。”

小四一愣,“你等等。”

他转身到后间厨房,又拿了一个饼,上面还沾着些饼铛里的油花,连同烧饼扔下的那半个“你一起拿回去吧,栾哥这会儿得吃细粮,棒子面儿他怕是克化不动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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